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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圖上的缺口


  雲錦是那年夏天走進我生活的,那時候的我還正在上大三,整天跟著一幫瘋丫頭沒日沒夜地玩。
  我的爸媽在無錫開發區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早點鋪,我家的生意相當火爆,每天來這裡就餐的人不亞於300人。
  而據我近一周的觀察,他每天總是最後一個來吃早點的。他近30歲,目測一下,身高約有1.80米吧,從穿著來看,應該是附近哪家企業的主管人員。他很少說話,來了就靜靜地坐在那裡等,或者是打接電話,我曾給他送過幾次水晶包,他每次都很謙和地說謝謝,同時,身子還略微向前俯一下。
  那天早上,他照例是最後一個走進我家早點鋪的,要的依舊是一籠水晶包,一碗豆沫,我家分明還有別的吃食,例如春卷之類,我還都參與製作了呢,為什麼不能吃些別的?我把水晶包放在桌子上的剎那,他說謝謝時向前俯身的幅度比每次都要大,我忍俊不禁,撲哧一聲笑了出來,他隨即也抬起頭,報以相同的笑容。
  沒錯,他就是雲錦。
  二
  在一個陰沉天的清晨,我乘車到市中心去,沒走到公交站台,就捲起了疾風驟雨,那天,我還穿的是裙子,正在我一籌莫展之際,一輛車子在我身邊停了下來。
  我正好去市裡,載你一程吧!
  我定睛一看,正是雲錦。
  一路上雲錦很少說話,即使說了,也都是說些諸如:你媽媽的手藝真好,水晶包真好吃之類的,為了不使氣氛尷尬,我調皮地說,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吃過我做的春卷,天天吃水晶包,你真的不煩嗎?
  我很快就到目的地了,道了謝,並要了他的電話就下車了,我之所以要他電話,不為別的,我不想欠任何人人情,這是我的性格。
  我是在一家名叫「皮埃爾」的咖啡館裡請的雲錦,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,我提前到了一會兒,就坐在沙發上等,他是後我十分鐘左右到的,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,來晚了。其實,哪有什麼晚的呢?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鐘,只不過是我早到了一步。
  他要的一杯摩卡,我則要了一杯哥倫比亞,他笑著說,不錯啊,比我還能耐苦。
  我笑了,說,你能不能每次別這麼客氣,這樣會讓人覺得你很迂腐的,知道嗎,一個男人太迂腐了,就不好玩了。
  他點頭應允,並連帶說了一句,我錯了。我旋即笑得前仰後合。
  我反問,你錯什麼了,這就錯了嗎?
  他微笑著,一句話不說。
  沉默了約莫兩秒鐘,他突然問我,那天在你家的早點鋪,你給我送飯的時候,為什麼突然發笑。
  我笑得比剛才更凶,都笑到了胃痛,然後,樂不可支地告訴他,和你剛才的「我錯了」一樣。
  那個夏天過得很快,一轉眼就開學了。我又回歸到了我的「野」生活當中。
  雲錦是在一個週末給我打電話的,那天,我還處在惺忪的睡夢中,只記得他隱隱地告訴我,他搬到市中心辦公了,讓我有什麼困難可以去找他。
  三
  快中秋的時候,表姐突然打電話給我,說在表姐夫的手機裡發現了另一個女人發來的曖昧短信。我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,當即打車過去,當著表姐夫眾同事的面把他從單位揪了出來,表姐事先在約定的地點等我,三人坐定之後,我首先開了一小瓶二鍋頭,一飲而盡,然後逼迫表姐夫必須喝完。表姐夫總是懼我三分的,一瓶二鍋頭下肚,全都招了,並當著我和表姐的面寫下保證書,再也不和那女人聯繫。
  出了飯館,表姐夫婦回家了,我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在街上走,在街風的吹拂下,我才感覺到頭暈得厲害,攔了一輛出租車,剛坐進去就吐得人家滿車都是,司機非讓我賠付洗車費,我一掏錢,才想起,剛才那頓飯把我的錢包全掏空了。迷迷糊糊中,我撥通了雲錦的電話。
  他不出10分鐘就趕到了,本來打算把我送回學校的,又怕我被酒精燒壞了,在徵得我同意的情況下,把我帶到了他的住處,已經接近午夜時分了,我不知道他從哪裡請來的醫生,給我扎上了吊針。
  我醒來的時候,已經是清晨了。睜開眼,我才發現雲錦正趴在床頭,睡得正香。我不忍心打擾了,趕緊起床,向衛生間走去,盥洗台上,早已準備好一條新毛巾和一套新牙具,我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暖意。四
  那年的冬天我參加了學校組織的志願者幫扶活動,幫扶了一個女孩,每個週末都要到農村看望她,給她補課、洗衣服,和孩子們做遊戲。所以,返程的時候,通常總是很晚,回去的時候,我總會給雲錦打一個電話,告訴他我出發了,到達車站的時候,他一準會在站台等我,手裡還拿著一個長長的披風。然後,我們一起去吃飯、唱歌,或者陪他到住處打撲克。
  記得有一次,在他住處實在玩得太晚了,一看時間,嚇了我一跳,已經是午夜12點了,回學校是不可能的了,而天又太冷,雲錦那裡僅有一張床,他堅持看著我睡,我說什麼也不肯,因為,他那裡也沒安空調,那樣坐一夜,非凍成冰人不可。
  我不得不說,在這方面,他多少還是有點迂腐的,在我的一再堅持之下,他才同意和衣而睡的,他在床的左側,我在床的右側。其實,那晚如果他真有曖昧的舉動,我也會順從的,因為,我心裡已經確定,我愛他,並打算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給他。
  而奇怪的是,那晚,我們卻怎麼都睡不著,輾轉反側了許久,冷———我突然說,與此同時,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,我向他伸出了一隻手,他是顫抖著握住我的手的,我轉瞬間感覺到一種厚實的溫度溢滿全身。
  我不得不說,雲錦是個老實的男人,他是握著我手到天亮的,一夜之間,什麼也沒有發生,從我醒來的那個清晨開始,我們正式確定了戀愛關係。
  那段時光,日子像是浸潤了蜜一般,甜得醃心,然而,這樣的日子並沒有太長久,在第二年春天到來的時候,雲錦接總公司通知去了杭州。那裡有一個更大的市場等待他去開拓,而我,卻還差一年沒有畢業,跟他走是不可能的。
  五
  我們的「瘋狂時代」來臨了,手機卡經常被打爆,彼此的信箱裡經常被甜言蜜語塞滿。
  進入4月,我已經開始忙著找實習單位,其實,為了能夠前往杭州陪雲錦,我放棄了許多在無錫工作的大好機會,我把重點精力瞄準了杭州的人才市場,有兩家單位已經決定錄用我,只要我一畢業,立即就可以赴任。
  哪知道,就在那年6月的時候,我卻從電視上得知了雲錦不幸遇難的消息。雲錦是為了從歹徒手裡救下一個女孩死的,在搏鬥的過程中,雲錦死死地抱住歹徒的腰部,後背上中了數刀,但是,他至死都沒有鬆開緊扣的雙手,就連警察也是費了好大的力量才把雲錦的手掰開的……
  雲錦走的那年夏天,我收到了一封署名為吳越的女孩寄來的信件,原來,他就是那個被雲錦救下的女孩,吳越在信裡充滿了愧疚,說若不是她,雲錦也不會走,除了這封信,信封裡還有一張照片,我掏出來看的時候,我簡直就要昏倒過去,我驚奇地發現,除了我眉心的一顆黑痣,吳越幾乎和我長得一模一樣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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