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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清真寺

橋口和米市隔著一條津滬鐵路,兩街穆斯林居多。素有小社會之稱的橋口,原是水旱碼頭,商賈雲集,華蓋遮蔭,應有盡有,獨獨沒有重要的清真寺。

    橋口周圍好幾座清真寺,小鍋市,北營,南營,米市都有。為什麼橋口偏偏愛上米市清真寺呢?這是因為米市位於橋口進城必經之地。從橋口往東一片水域,茂密地蘆葦叢中一條小路蜿蜒在回龍壩前,跨過廣川石橋南行十幾米往東便到了米市。米市街西口有個大「流口」(地上排水明溝的終端),口兩邊豎著兩條巨大條狀青石板,防護崖頭被沖毀。流口裡零亂地對著被雨水沖刷出來的磚頭瓦片。

    由於大河文明衰落,渡槽的作用漸漸地消失,橋口成了州城的「盲腸」。然而,在橋口與米市之間存在一個「怪現象」:米市的孩子守著身邊的三聯小學卻到橋口上學;橋口的穆斯林去米市清真寺做「禮拜」,兩街可算互通有無。

    我從小出入米市清真寺,對它的印象頗深。米市清真寺位於原三中西牆,清真寺門口朝東右首即是個大水塘。記得有次去清真寺正趕上阿訇替人宰鴨子,掉頭的鴨子還在水裡游,讓我目瞪口呆,競忘了自己的事。回家後父親沒有責備,反而告訴我掉頭的鴨子為什麼還會游。我突然想起父親教我的「鵝、鵝、鵝,曲頸向天歌。白毛浮綠水,紅掌撥清波。」哪鴨子只會撥清波再不會向天歌了。

    我出入清真寺並非是做禮拜,而是替父母到清真寺請阿訇給我們家的雞「趕刀」。所謂「趕刀」就是穆斯林吃肉類時,按伊斯蘭教規活口必須請阿訇親自宰殺才能吃。我家並非是穆斯林為何多此一舉呢?按父親的說法我們尊重穆斯林,和回民搞好民族團結。私下裡卻是父親因讀過三個月的「冬學」自稱夫子學生,遵循君子遠庖廚,不願意殺生。這是後話。起初,清真寺不願意給我家的雞「趕刀」,惹惱了橋口的回回。他們說人家尊重我們,你們不願意做,橋口的回回也不用你們了自己退下鐮刀殺雞宰羊。阿訇答應了。因為我在家是老大去清真寺的事自然而然成了我的事了。

    那是「文革」前的事,我大約五、六歲,只記得清真寺,沒有三中,三中是後建的。我在三中上的初中。我上時當時叫「工讀中學」,在早叫「農職中學」,我到校幾個月後改名「德州第三中學」,當時校長叫賈春波。我們編了個笑話說校長到市裡去開會,一個校長一個校名,到了賈校長成了「三中」的假校長了,因為人們還不知道有個「三中」。

    清真寺是座大院子,分裡外院。裡院古木參天,大殿正房是穆斯林做禮拜和阿訇的居所;外院是個大場地,空蕩蕩地除了門樓和南北矮牆什麼也沒有。我提著雞站在外院裡望著陰森森地裡院,不敢越雷池一步,等著有人來叫阿訇。阿訇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,膚色嫩嫩地。他從袖口裡抽出短刀唸唸有詞地給雞一刀,頓時雞血飛濺,卻一點也濺不到他的衣襟上。順手將雞扔到南牆根下,雞僕愣幾下就不掙扎了。我呆呆地,阿訇上前撿起死雞將有刀口的雞脖別在雞翅裡讓我提著雞翅膀回家,一路上看不出是死雞活雞。去了幾次,我就學會了從家來也將雞別起來,阿訇見了不再替我別雞脖了,「趕刀」後往南牆一扔就回屋,我自己別好雞回家。

    「文革」開始了,清真寺成了「四舊」,父母再也不讓我去了。然而,那段經歷卻深深地印在我心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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