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空包裝的粽子,的確沒有路邊現煮現賣的熱粽子好吃。又是一年端午節,心裡總是想起爺爺奶奶,想起有他們在的端午節,那種溫馨又一次湧上心頭,伴著一份重重的內疚。
上中學時,我每天中午都在爺爺奶奶家吃飯,爺爺奶奶對每一個傳統節日都很重視,當時的我卻毫不在意。只記得,每年的端午節中午,除了平時的飯菜外,必定有粽子、油糕、雞蛋、新蒜,門口掛的艾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,瀰漫了整個房間。一般只有我們三個人吃飯,但爺爺奶奶卻毫不馬虎,粽子一定是熱熱的、糯糯的,澆上蜂蜜,咬一口,齒頰留香;新蒜用白水煮了,吃了敗毒驅邪;雞蛋、油糕也是必不可少的節日美食。爺爺奶奶在準備這些時,心中是懷著多少祝福呀,可那時我卻絲毫不能理解,總是挑挑揀揀,還埋怨他們麻煩,不知那時的我是多麼辜負他們的心呀!
有一年冬天,大概是冬至,下午奶奶讓同院的一個女孩給我捎話,讓我放學後回去吃飯,他們包了餃子等我。下午放學時,媽媽來接我,我就和媽媽回家了,雖然當時心裡也隱隱覺得不妥。改天去奶奶家,爺爺奶奶問我:「那天讓你來吃餃子你怎麼沒來,我們一直等到晚上」。沒有責備我一句,這句話我卻牢牢記在了心裡。當我再長大一些,回憶起這件事,我甚至能想像到,兩個白髮老人,一起去菜市場買菜、買肉,回來細細地洗好、切好、拌餡、和面,然後一個?皮、一個包,一邊叨念著要多做一些,孫女放學後會來吃。包好的餃子胖嘟嘟的站在案板上,爺爺奶奶則等著孫女回來。一直到暮色降臨,天完全黑了,孫女肯定不會來了,他們心裡懷著失望,寂寞地煮好了餃子,寂寞地自己吃。那時的我,是多麼的年少無知、多麼的沒心沒肺!爺爺奶奶年齡大了,包一次餃子特別不容易,平時都是爸爸媽媽做好了,給他們送過來。也許他們想讓孫女嘗嘗他們包的餃子,對他們來說,冬至是過一個少一個了。我體會不到那份濃濃的愛,有孫女和他們一起吃這頓餃子,對他們是多大的慰籍!
其實,我在爺爺奶奶那兒吃中午飯的日子裡,他們對我的照顧一直是無微不至的,我卻總是嫌他們囉嗦、麻煩,常常給他們使臉色、使性子,無論我怎樣,他們對我卻都是一如既往的好,有時我跟他們聊聊天,他們的喜悅溢於言表。我每天中午回家,飯菜肯定是剛剛做好,也不知奶奶怎麼將時間掌握的那麼好。爺爺賣的菜都是我最愛吃的,那時大棚菜還很少,我愛吃豆角燒肉,一直到十一月份菜市場實在找不著豆角了,它才從我家的餐桌上消失。我的皮膚是敏感性的,一到春天鼻頭上就會起皮,特別難看。那年春天,每天中午飯桌上都會有新鮮的蘿蔔蔬菜湯,整整一個月沒有間斷。奇跡般的,我的皮膚變的水嫩光滑,沒有起皮。爺爺不喝湯,湯常常會剩下,奶奶就下午熱了自己喝,第二天又給我做新鮮的湯,從沒讓我喝過剩的,這份寵愛和耐心連媽媽也自歎不如。
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,我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這份寵愛。上高二時,爺爺因病去世了,剩下奶奶一個人,她接下了爺爺買菜的任務,一個人進進出出忙碌著,為準備高考的我加油,做著她力所能及的事??讓我吃好午飯、睡好午覺。我不能體會,每天中午我走後,奶奶一個人是多麼孤單,沒有了爺爺陪她嘮叨、和她「吵架」,她如何渡過那大半天的時光,她的寂寞向誰訴說。在我上大學的第一年寒假,我回家看見奶奶的精神還挺好,沒想到第三天晚上,就接到電話,說奶奶不行了。爸爸連夜過去,第二天天濛濛亮,爸爸回來了,告訴我和媽媽奶奶去世了。我不能相信!我無法相信!我望著奶奶安靜的遺容,好像睡著了一樣。奶奶怎麼這樣就走了?!別人都說,我上了大學,奶奶的心願了了,她給我做飯的任務完成了,這次又看見我在大學裡過的很好,她放心了,她完成自己的使命,找爺爺去了。可是,奶奶,孫女現在懂事了,有好多好多話要和你說,我已經知道年少的我有很多地方曾經辜負了你和爺爺的心,我要在工作以後好好地孝順你們、報答你們,要讓你們享到孫女的福!可是,爺爺奶奶,你們一點也不給我這種機會,留給孫女滿心的內疚,你們在天有靈,能聽見孫女說話嗎? |